救灾人的夏天:走过涿州的三个村庄 | 蓝帐篷日记


作者 李龙  

共产党员、退伍军人

壹基金志愿者

7月底我刚刚辞职,来到成都准备感受休闲之都的烟火,就听闻了京津冀受灾的消息。

我是一名共产党员,也是一名退伍军人。十年前,我服役的部队就在保定,那是我的第二故乡,是我曾经挥洒热血、青春无悔的地方。这个频繁出现在灾情新闻上的名字,仿佛母亲在召唤游子。没想到的是,退伍十年后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,我没有丝毫犹豫,作为志愿者跟着壹基金紧急救灾项目的同事来到保定。

一起救灾的伙伴中有很多山东救援队伍,一群铁血柔情的大汉,干起活来从早到晚不知疲倦。与我的老乡们相比,我做得实在不多。我的任务是发放救灾物资,收集受灾情况、需求信息和记录救灾过程。

记录也是一项重要的工作,让更多人看到、听到、了解受灾群众的情况,记住灾害给我们的教训。“苦难不会带来成功,苦难不值得追求”,但希望永远值得追寻!


壹基金联合救灾的伙伴机构分成不同的小组,在京津冀多个受灾区域同时开展救援行动。8月9日,我们一行人从房山前往涿州协助工作。此时洪水淹城已有一周多时间,大街上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
此前在房山、门头沟,受灾的主要是山区村镇,涿州受灾的区域范围更大,城区街道满目疮痍,街边的泡水车辆、淤泥、正在排水的管子……


01

码头镇边家街村

下午去的第一个村是码头镇边家街村。村支书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大姐,皮肤黝黑,她说她没有文化水平,不会说好听的语言,但如果让她讲这些天村里发生的事,她可以说很多很多。村里水最深处有六七米,老乡们互相救助,受灾比较重的家庭暂时住在受灾较轻的人家。我们到这里时,老乡们正在清淤,大家通力合作,集中清理完一家再去清理下一家。

洪水水位当时到了灯笼悬挂处

在村里,我遇到一位大哥,他在内蒙古打工,在新闻上看到家里受灾的消息时,村里没有信号联系不上,马上开车赶回了家,并且自费购买了消毒液和消杀设备,这两天正在为村里做防疫消杀。


有的村民家里还存着夏收的小麦,全部被水浸泡。整个村子在洪水中泡了三天,开始时最难的是喝水问题,随后救援物资陆续送达,吃喝不成问题,但其他生活物资仍然比较紧张。村大队门口,已经排起长队领取救助物资,人们心情很沉重。村支书说:“村里的老年人,这次没有不落泪的。”


02

豆庄镇找王村

8月9日,涿州市豆庄镇找王村外,玉米地一片荒芜。一人多高的洪水已经退去,街道上人很少,只有零散的在用吊车清理动物尸首的工作人员。村里有两个较大的养牛场,洪水来袭,绝大部分奶牛无法幸免。

参与和支持我们救灾行动的志愿者中,有一位找王村本地的村民王大哥,家里的二十多亩地全部受灾,但他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悲伤。从村里受灾之后,他一直在积极参与救援,为救援队伍、志愿者做向导和辅助工作。他说:“儿子是军人,在保卫‘大家’,我也想为自己村多做些事情,保卫好‘小家’。”

这个地方历史上从不缺乏光荣的名字,当这对父子一起奉献大爱的时候,我感受到了他们的骄傲。

王大哥手指当时的水位

他说这次灾情中最感动他的,就是这一支支不求留名的救援队,救援队救了人,村民也想为队员们提供点力所能及的帮助,但队员们啥都不需要,就一句话:你们不用管。不会给村民增加一点负担的机会。

这是王大哥的家,已经成了危房,父母常年睡的土炕毁了,院子里堆放的小麦也腐烂了。下暴雨时,他赶回来把父母接走,别的什么都不重要。但是之后,还是想把房子给老人盖起来,毕竟是老一辈的心血。


03

刁窝镇塔照村

我在路边偶遇一位周大爷,六十岁。由于房屋受损严重,一家人此时还在涿州投靠亲友居住。

周大爷说,他们村的洪水是1号晚上涨上来的,下午五六点钟水漫进了院子,凌晨洪水进入室内。眼睁睁看着水从地板下往上返,地板缝隙间还带着呲呲的水气声。一家人赶紧上二楼躲避。后来,山东一支救援队的救生艇赶到,一家人上了。由于地形复杂,洪水淹没后很多地形难以辨认,行船途中有两次撞到不明物体,还有一次差点翻船。

说到这些,大爷依然心有余悸。他说原本是准备了砖头和沙袋挡住大门口,现在看来太“天真”了,这些障碍怎么挡得住这样的洪水。

堆在墙外的沙袋

大爷平时靠种地、打零工挣钱,今年花生行情好,他寄予希望的五六亩花生颗粒无收。从洪水中逃生后,马上要考虑接下来的生活问题。

被救援队救出来时,和很多人一样,周大爷什么都没从家带走,连身份证都没带,想着先逃命。但当一家人寄住在亲戚家,又每天辗转难眠,牵挂着家里现在是什么样子。

周大爷的儿子在北京工作,去年刚结婚,他略带羞涩和骄傲给我指了下儿子的新房子,就在他家隔壁,地基打得高,受灾不严重。说到这里,周大爷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。

在回去村委会的路上,我遇到了周大爷的女儿,我叫她周姐。她正在村委会当志愿者帮忙统计捐赠物资,她的妈妈此刻也正在志愿参加村里的清淤工作。周姐的眼睛闪亮,一直面带微笑。

在简单给我介绍了下自家情况后,随之而来的是几秒钟的沉默,然后是哽咽,她说自己离异,一个人带着两个双胞胎女儿,现在家里成了这样……那晚,眼看着洪水上涨,女儿问她:“妈妈,怎么办?”她说: “别怕,有妈妈在。”

她平时在银行工作,一个月三千左右收入,不够的时候还要周大爷帮忙接济。我当时只能递给她一张纸巾,在短暂的哭泣后,她又露出了初见时的笑容,眼睛依然闪亮,仿佛想故意去掩盖刚才哭诉带来的尴尬,要显示出一副“没事,无所谓”的样子。她说,只要父母还好好地,孩子也好好地,一切都能挺过去。我很幸运地抓拍到这个瞬间,在村里破烂的河道边,河水依然在疾速流淌,那是我很久以来见到的最美的一张笑脸。

人类伴随着灾难成长,在灾难面前,你尽可以感叹生命的脆弱。然而当灾害之下的人们抹去不知流了多少次的泪水,当他们自身拖着沉重的脚步依然去扶持他人,渺小而勇敢的人们,他们生如蝼蚁,美如神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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